“有句話叫做一醉解千愁，還有句話叫做舉杯澆愁愁更愁。”溪谷揉揉她的發心，看著她小貓兒一般的瞇著眼睛，語聲清淺道：“那你想不想聽故事了？”

蘇陌顏擡頭望他：“當然要聽！”

溪谷笑，那真的已經是個很久遠的故事了，久遠到他也已經分不清到底過了多少個日升月落，枯榮更替。凡世不知度過了多少個滄海桑田，興衰榮辱。

清淺的聲音娓娓道來，他的聲音像是含著蠱惑的意味，叫人沈迷。

“我是凡世草木飛升的仙者，生長在一座靈山之上，未曾受過春日抽芽，秋日落葉之苦。在我初生了靈智未曾化形的時候，便有一名初初成精的小友相伴，頗為活潑開朗，討人喜愛。”

蘇陌顏將雙臂搭在下巴下，睜著一雙大眼睛望他。她已經有些醉了，眼神中沒了原本的清明，確是少了三分平日裏的怨懟哀婉。

酒壯慫人膽，這話真不錯。蘇陌顏喝的醉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，蹦跶到溪谷的身側趴在他的腿上。最開始溪谷還拿禮儀壓一壓她，看她實在懶得厲害，也沒法子推她，只得由著她胡鬧。

溪谷的一只溫暖的手覆在她的頭上，輕輕揉著她柔軟的發絲。繼續道：“我那小友頗愛玩鬧，一天到晚沒有消停的時候。木生的仙者多數沈靜寡言，我也一樣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覺得他吵得惱人。後來時間久了，習慣了，沒了他在耳邊說些閑話倒也覺得無聊。

我生在靈山之上，修得靈根自然容易，飛升成仙指日可待。可我那小友只知玩鬧不思進取，我若是等他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。千年的陪伴總是有感情的，我舍不下她，便想著等她一起升仙。他雖然頑劣倒也聰明，看出了我這心思，便故意不理我叫我自己個升了仙去。”

蘇陌顏趴在他腿上，小腹裏暖洋洋的，倒也舒坦。她聲音已經有了三分醉意：“那你呢？你等她了麽？”

溪谷揉著她發絲的手一頓：“沒有，他同我說，叫我錄了仙籍便也將他接上去，否則就再也不同我說話了。我聽了他的話，到天上錄了仙籍，可翻遍了整座山都找不到他。後來我回了天宮，終於知道是有一位有德行有修養的仙者早一步將他接了去。

其實跟著那位仙者也好啊，至少不用受人欺負。我一邊替他高興一邊一邊希望他化成人形後還記得我，可惜，他什麽都不記得了。”

蘇陌顏似是有感，坐直了身子瞧他：“那你們見過面了麽？你有沒有告訴他？”

“沒有，看見他過得好就可以了，更可況他心裏已經有了別人，不再當我是最好的朋友了，我又何必去擾她？”溪谷喝著酒，聽著風吹過樹葉的颯颯聲：“所以說，有些歡喜一定要在能說出口的時候說出口，若是晚了便一輩子說不出了。”

這種感觸蘇陌顏是沒有的，她的感情一直都是接受，所以崇華說了喜歡她，她就興沖沖的將一顆心都掏給他。今日聽了溪谷這麽一說，她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從未主動的喜歡過什麽人。

她瞇著眼睛，活像一只慵懶的貓兒：“那溪谷，你現在歡喜我麽？”

指尖一頓，酒壺中的酒水灑出幾滴，正巧落在她的額頭上。溪谷放下酒壺，低頭拭去落在她額上的酒：“醉成這樣，趕緊進屋睡去。”

蘇陌顏不依不饒的扯著他的衣袖，非要個答案不可：“溪谷，你歡喜我麽？”

溪谷無奈，攬了她的身子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：“阿陌，你看我的眼睛，你覺得我歡喜你麽？”

“我怎麽看得到呀？我已經醉了，都已經分不清你是誰了。”蘇陌顏伸出瓷白的手指去戳他的臉：“你說啊，你們一個個的都歡喜阿緋，有了阿緋就不歡喜我了是不是。”

溪谷無奈，準備將她拎回屋子。蘇陌顏不依不饒的扯過酒壺接著向嘴裏倒，剛剛還說自己醉了，這一會兒倒是忘了醉酒的難受了。

看來這答案今天不給她是不會消停了，溪谷下了她的酒壺放在一邊：“若說是對阿緋的那種歡喜，那自然是歡喜。若說是別的，阿陌，我一直當你為至交好友，未存過旁的心思。”

蘇陌顏笑了，自從阿緋出事之後第一次露出笑容。她雙眼迷蒙的伸手去撫他的臉：“你看，我就說你也是歡喜我的，你就是不承認。我管你是什麽歡喜呢？只要是歡喜就夠了。”

溪谷一怔，垂下眼望她，只見緋色衣襟之下，白皙的皮膚因為酒精的作用都渡上了一層粉色。她雙眼迷蒙，冰冷的指尖觸過他的臉頰：“你說我這麽歡喜你，你就多歡喜我一點兒點兒好不好？”她比了一個小指尖的位置：“就這麽多，就這麽多就夠了。”

蒼茫夜色下，佳人正醉在懷中。溪谷伸手握住了她撫著自己臉頰的那只手，一雙眼明亮的仿若天空不住閃爍的星子：“阿陌，我……”

“崇華，你可知道我有多歡喜你麽？你不想要我當初幹什麽要招惹我，弄得我都以為你是認真的了。你知不知道？這種將人碰到天上又‘啪嘰’一下摔下來的感覺好難受，你知不知道？”

蘇陌顏一雙眼迷蒙著，渡上粉色的面頰宛若桃花，她嘟著嘴紅著眼圈，好像下一刻就要落淚似的：“崇華，我真是愛慘了你了。你不喜歡我，也不喜歡阿緋，你就喜歡你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。可現在阿緋沒了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，你就多喜歡我一點兒好不好？”

溪谷靜默，摟著懷裏的身子，一雙手卻漸漸冰冷。

蘇陌顏哭的無助，抽噎的仿若要背過氣一般。溪谷只得將她抱起來，要將她送回房中。懷中的小人兒抿著嘴唇淚水留下來濡濕了鬢發：“我再也不淘氣了，我也不奢求你也喜歡我，只求你歡喜我多一點，別再折磨我，讓我過一過太平日子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。”溪谷聲音壓得極低，像是從胸腔裏蹦出來的一般。

蘇陌顏得了他的回答，終於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。溪谷抱著她正要返回她的房間，無意間掃了一下門口。

一襲白色華服的崇華仙君無聲獨立著，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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